【政丹】长河录-身与首

    传闻,身首异处的人,是不能投胎的。

 

    他是个没有头颅的人。

    没有头颅就意味着没有记忆,所以他也不得知晓,他自己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生活,他请人为他雕了个木头脑袋,陈檀香木,百年不腐。

    木头脑袋虽然精致好看,却总比不上原装的好,所以他四处逛荡,想要找回自己的脑袋。

    可是天下如此之大,他那可怜的脑袋会在哪呢?也许在某个荒凉的坟场与野狗作伴,也许在某个农家被当做了夜壶,但不论怎样,他心意已决。

 

    头颅在遥远的秦王宫。

    暗香涌动的内殿里,那位暴虐阴狠的秦王此刻正勾着堪称柔和的笑意,轻抿着杯中酒,眼中散发着别样的光彩,“姬丹,燕国灭了。”

    “是么,那真是恭喜。”说出这话的是一颗头颅,被放在精雕细刻的木盒上,头颅的五官精致而华美,宛如雕刻师鬼斧神工的杰作。

    “姬丹,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秦王捧起那颗头颅,轻抚他额间的碎发,“你应该对我破口大骂,或者对我痛哭哀求,总之,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我已经死了,死人当然不会和活着的时候一样了。”头颅说道,好像在跟执拗的小孩子讲述白天与黑夜的分别。

    “可你没死,你还在我的宫殿里,与我讲话,”但眼前的秦王远比小孩要执拗的多,他把头颅放回了木盒上,一字一句的说,“就像在赵国时一样。”

    对于拥有记忆的头颅来说,有些记忆是不能触碰的,比如年少时在赵国与嬴政同为质子的生活,又比如多年后再度被父王送去秦国成为质子的年月。

    他到达秦国时咸阳正下着一场大雪,他的脚踩在雪地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他有一种仍旧置身燕国的错觉,只是那错觉在目光触及矗立在巍峨雄伟的咸阳宫前的身影的瞬间便被抹杀了。

    曾与他在寒夜里一起裹着被子互相取暖的少年早已褪去他的幼稚的脸庞和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高阶之上的君王俯瞰着卑微的质子,苍茫大雪也无法掩盖那冷硬的面孔和嘲讽的语调。

    你想回去?可以。乌头白马生角,乃许耳。

    头颅不可遏制的笑了起来,连带木盒都开始颤抖,“我尊贵的王,赵国早就不复存在了,您忘了么?”

    秦王默然不语,伸手盖掉了木盒的盖子。

    头颅的笑声湮没在了木盒中,沉寂在黑暗里。

 

    秦王再次打开木盒,并带来了另一个头颅。

    “姬丹,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见面礼。”秦王将头颅从木盒里捧了出来,放在案几上,面对另一个头颅。

    昔日被称为赵代王嘉的头颅如今已经皮肉尽烂,肉里的蛆虫翻滚撕咬着每一处血肉,腐肉的臭气充斥着整个殿中。

    用了好一会,头颅才在记忆中认出与之相对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头颅甚至恍惚感受到了他那早与自己分离的胃袋在波涛翻滚,头颅想,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已经呕吐到不能自已。

    秦王无不得意的看着面色难看的头颅,讥笑着说,“现在,赵国才算是不复存在呢,姬丹。”

    头颅斜睨着意气风发的君王,倒不是他想这么做,毕竟头颅没有脖子,无法转头。但秦王还是被蔑视的神情所刺激,他一把将代王嘉的头颅拎起来扔出宫殿,那头颅在台阶上滚了几圈,空洞的眼眶朝向炽热的阳光,很快宫内的侍从便捡起了头颅,在王宫外围的荒地上挖了一个土坑,把头颅扔了进去,潮湿的泥土顺着头颅上的窟窿钻进脑袋,再然后完全将其覆盖填平,挡住了全部阳光。

    “看样子,你是不喜欢我的见面礼了。”秦王将头颅放到了榻上,以免他从外面带来的那恶心头颅里看不见的蛆虫玷污他的头颅。

    “不,我很喜欢,”头颅罕见的微笑起来,好似对这个礼物相当的中意,“嬴政,你是在为我报仇么?”

    只要把你儿子的人头献给秦王,便可保燕国无忧——在信中,代王嘉如此对燕王喜说,而那愚蠢又可怜的燕国君主就好像抓住了水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惧使得他的动作无比迅速,在秦军还未进军辽东之前,便早早砍下了太子丹的头颅。

    秦王收下了头颅,灭掉了燕赵,杀死了赵嘉,囚禁了姬喜。

    秦王看着噙着浅笑的头颅,一言不发,但头颅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语气欢快,“嬴政,好人做到底,你帮我报了仇,那就再帮帮我,让我解脱吧。”

    “你做梦。”秦王的笑容暴戾而恣睢,他轻柔的捧起头颅,好像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已经落在他的手中,但眼睛却凶狠如同豺狼,恨不得将他的宝藏咬碎侵吞入腹,“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永远别想解脱,用不了几年这天下就全都秦国的土地,我会派人把你的身体找回来,到时候,就算当真乌头白马生角天雨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这话初听就好像情深意切的情话,只是情话流于唇齿间时便淬了剧毒,只小小一滴便能置人于死地。

    只可惜头颅早就死去,再猛烈的剧毒也不能伤其半分,他保持着那温柔的笑意,一字一句将剧毒还了回去,“可是嬴政,你能活多久呢?你难道不想早点住进你那金碧辉煌的陵寝么?”

    秦王似乎被这句有毒的话语刺激到了,他沉默了许久,才从牙缝间将将挤出一句话,“你放心,在你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不等头颅发表任何感想,秦王便抓起他的头发,把他塞进了黑暗中。

 

    身体游历四方,寻找各式各样的脑袋。

    人在江湖,最重要的是有个名字。

    这是给他雕刻脑袋的老伯对他说的,他想想觉得甚是有理,就在边蹲在屋外等脑袋雕好边想名字,正好看见屋外的母鸡飞奔的跑过抢食,路过他时还不忘从屁股里挤出一颗鸡蛋。

    他灵光一闪,拍了拍并不存在的脑袋,遂将自己取名为——鸡蛋。

    于是鸡蛋带着他的木头脑袋,踏上了寻亲脑的旅途。

    鸡蛋先是遇到了同样没有脑袋的人,那人蹲在大树下,打着自己不存在的脸,念念有词,“叫你作,叫你手欠,叫你耍小聪明,脑袋都被耍没了呜呜呜……”

    “你怎么没的脑袋?”鸡蛋蹲在他的旁边。

    “我怎么知道!”那人气愤的握紧的拳头,“他们说我写了一封信就把脑袋写丢了,有比我更惨的么?!”

    这么说完,他便不理鸡蛋,继续打着自己的空气脸。

    鸡蛋想,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鸡蛋又碰到一个没有脑袋的人,心想这年头没有脑袋的还真多,那人正坐在一坟头,忧伤的画着圈圈。

    鸡蛋上前问道,“你是怎么没了脑袋。”

    “我不知道,”那人说,“他们说我自己把脑袋割了下来,还自己上赶着把脑袋送给了仇人。”

    “真蠢。”那人自己说完,自己补了一刀。

    鸡蛋心里想,确实挺蠢的。

    鸡蛋终于碰到了脑袋——一群脑袋。

    那群脑袋躺在同一个大坑里,叽叽喳喳的叫着,“嘿!是赵国的老乡吗?跳个舞吧!我们好久都没见过赵国的舞蹈了!”

    这么说着,他们竞相吹起了口哨,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

    鸡蛋很想回应他们,但他不会什么赵国的舞蹈,鸡蛋想,他一定不是赵国人。

    鸡蛋出了大坑,在大坑外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脑袋,鸡蛋上前问道,“你是我的脑袋么?或者你认识我的脑袋么?”

    “我不是,也不认识,”脑袋说,“不要烦我。”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鸡蛋指了指大坑里欢乐的脑袋们。

    “因为是我杀了他们——全部人。”脑袋眼睛都不眨的说,“所以最终我也只能落得自刎的下场,身首异处,无处归乡。”

    这么可怕的脑袋一定不是我的,鸡蛋赶忙离开了。

    鸡蛋遇到了一堆肉酱。

    肉酱一见到他便痛哭流涕,肉沫横飞,“太子,我对不起您啊太子,那秦王的走位太销魂了,臣预判不好,只能砍掉他的袖子,嘤嘤嘤嘤。”

    肉酱正哭的伤心,余光瞥到鸡蛋蒙逼的呆立在原地,便更加伤心了,“嘤嘤嘤,太子没了脑袋,都不记得我了。”

    鸡蛋见他如此伤心,想必是与自己熟知的人,便上前抱紧那堆肉酱,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就在这时,不远处咸阳宫突然传来钟鼓乐声,万人悲欢的喊声与之遥遥相对,响彻九州。

 

    秦始皇来到内殿,手中拿着和氏璧。

    “恭喜,当真是恭喜,我们千秋万代又遗臭万年的始皇帝陛下。”秦始皇刚打开盒子,还未见到头颅的面容,那讥讽的声音便先从盒子里传了出来。

    “看样子,你等着说这句话等了好久了,姬丹。”秦始皇把他从盒子拎了出来,抱在怀里细细打理着头颅乱糟糟的头发。

    “您干了这么件冠古绝今的大事,在下怎么能不祝贺一番。”头颅微眯起眼,注意力被案几上的美玉吸引了过去,“那是什么?”

    “和氏璧,”秦始皇回答,他放下头颅,转身拿起美玉,细细端详,他看美玉的眼神疯狂且炽热,头颅曾在无数人的眼里见到这般目光,秦王政、吕不韦、燕王喜、赵孝成王、荆轲甚至是他自己,但这些可怕的目光都不及此刻秦始皇眼中炽热的万分之一,他甚至对着头颅笑了一笑,优柔而诡秘,“我会找到天下最好的玉匠,将它雕刻成世间最完美的御玺,它将成为大秦的象征,千代万代,永远的传下去。”

    头颅忍不住的想,这样一位疯狂又冷静,残虐又英明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是在邯郸夏天里流着鼻涕抓着蛐蛐的小屁孩,秦国的术士一定在那位名为嬴政的孩子回国之际,就将那副身躯里注入一个别的灵魂,那灵魂汲取了秦国历代君王矛盾而统一的特质,使得他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头颅想,那个孩子一定死在了秦王宫的深夜里,伴随着从邯郸带过去的蛐蛐的最后一声叫声,悄然死去。

    “陛下,”头颅突然开口,唤回了秦始皇的神志,“能给我一口酒么,就当是祝陛下,万古长青。”

    秦始皇没有料到头颅会这么说,他一时想不到头颅又想怎么气他,但秦始皇从不拒绝姬丹,尽管有些承诺是建立不可能实现的基础,但秦始皇从未拒绝过姬丹,于是他拿起杯盏,递到头颅的嘴边。

    头颅闻了闻,恶毒的说,“是记忆里的酒香,陛下也怀念赵国的陈酿么?”

    还未等秦始皇发作,头颅叼起杯盏,一饮而尽,一半的酒顺着他的下巴,另一半沿着咽喉,同时落到了木板上,流进缝隙里。

    秦始皇一把将他塞进了木盒,木盒里酒香四溢,回味无穷。

 

    秦始皇将一颗颗丹药放进木盒,很快木盒多余的地方就被填满了。

    “你能换个地方放你的灵丹妙药么,这些药丸硌的我头疼。”头颅看着秦始皇一丝不苟的摆放着丹药,发出抗议。

    “我的已经吃过了,这些是你的,”秦始皇的心情不错,十只手指灵活且欢快,“所以,不能。”

    “我不需要这些药丸,”头颅又开始恶毒起来,“我已经长生不老了不是么?”

    秦始皇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头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头颅依旧光鲜亮丽,保留着太子丹最风采的一面,秦始皇想起今早在铜镜里的自己,眼角的皱纹在一刀刀的岁月里深刻入骨。

    秦始皇深吸一口气,罕见的没有愤怒,他继续手里的动作,幽幽的说,“我请了高渐离入宫击筑,他现在已经在宫中了。”

    秦始皇满意的看着头颅灰败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以防万一,我让人弄瞎了他的眼睛。”

    这么说着,秦始皇施施然抱起头颅坐在榻上,传令高渐离入殿击筑。

    悠扬苍凉的燕曲在琴师高超的技艺中就像勾魂一般令人沉醉,头颅仿佛回到苍茫辽阔的燕地,他翻过波涛汹涌的海浪,翻过连绵百里的雪地,翻过随风翻涌的成片的芦苇,来到他出生和死去那片土地,从此落叶归根,头和身体皆归尘土。

    一曲作罢,秦始皇愉快的看着头颅微红的眼眶,轻抚上他的眼角,“我还以为,你的心肠已经和你的嘴巴一样,五毒俱全百毒不侵了。”

    他优雅的起身,将头颅轻巧的放进木盒,秦始皇看着已经成了瞎子的高渐离,笑容阴冷仿佛寒冬的衍水,“赏。”

 

    高渐离击筑,始皇和而歌曰。

    高渐离已经坐在离秦始皇不足十步的位置,这个位置的琴声柔和又不恼人,为是最佳,秦始皇一如既往的抱着头颅听,他今天喝了些酒,来了兴致,和着琴声敲着箸,有一搭没一搭哼着自己编的词,有好几次头颅听着秦始皇的歌声,都想翻着白眼就这么晕过去。

    秦始皇似乎真的喝醉了,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放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温热的鲜血落在头颅的脸上,高渐离的面容定格在了他的眼前,秦始皇猛然抽剑,剑锋脱离了高渐离的喉咙,也令他无法再维持举筑的姿势,筑和人同时倒地,发出不同的声响。

    “不复还啊……”秦始皇悠悠唱完最后一句,拿着绸缎细细擦拭着剑背,直到利剑崭新如初,他才施舍给面如死灰的头颅一道嘲讽的目光,“我现在是明白了,原来不止你蠢,是你们燕人都蠢。”

    他说这句话时,正轻轻抹去头颅脸上的血迹,他身后的尸体已经逐渐变得僵直,尸体手边的筑砸在地板上破了个洞,里面隐隐露出里面的铅芯,头颅没法转头,于是只能抬眼看着帝王,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名曰疯狂的火焰在燃烧,烈火燎原,足以烧尽一切。

 

    秦始皇找到了身体,并把他带到了头颅的面前。

    鸡蛋终于找到了他的脑袋,以一种被迫的形式。

    笑容谄媚的方士将他五花大绑跪在帝王的面前,帝王看着他的木头脑袋,良久不语。

    直到鸡蛋跪的腿开始发麻,王座上的帝王才开口说话,“松绑。”

    方士忙不迭的松绑,拉着鸡蛋站了起来。

    帝王走下王座,执起他的手,看着手心里细细的纹路,终于露出名曰胜利的笑容,“朕找你找的很是辛苦。”

    鸡蛋不明其意,便被君王拽着手腕穿过重重殿宇,君王推开幽深宫殿的门扉,语气里带着令人战栗的欢愉,“姬丹,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他这样说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开沉重的匣盒,一个俊美的头颅躺在其中,下面枕着无数丹药。

    头颅默不作声,冷眼看着将他捧在掌心的帝王。

    秦始皇的笑意愈发的深刻了,他眼角的皱纹随着令人惊惧的笑容不断加深,看上去就像一道道刀刻上去的伤疤,他将头颅转了个个,让其正对他的身体。

    在太子丹死去数十年的岁月后,曾属于太子丹的头颅和身体在阳世间重逢,头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身体,话语里带着颤抖,不知悲喜,“嬴政……你居然真的……”

    秦始皇抱着头颅,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好似他几十年的荒唐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他将身体上面的木头脑袋摘了下来,将真正的头颅悬于身体上,却不放下去,“从今以后,你就要陪着我永远活下去了。”

    “你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了?”头颅的眼神从未如此闪亮过。

    “当然,”嬴政的笑容从未如此温柔,“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你会永远陪着我。”

    “当然,当然,”头颅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他看着面前的帝王,又好像透过他看着邯郸的孩子,他用了一种无比柔软又恶毒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

    嬴政陡然意识到了灭顶的灾难,他想要将头颅搂回怀中,但身体却抢先了一步,抓着嬴政的手将头颅按在了脖子上,那一刻,尘世的太子丹展露出生前死后最讥讽的笑容,他握上嬴政还停留在脸颊的双手,炽热如烈焰,“直到……”

    太子丹的全身开始燃烧了起来,那就是转瞬间,他的头颅烧成灰炭的瞬间,白首的乌鸦在火焰里发出难听的叫声,挣脱出嬴政的双手,飞出宫殿,与此同时,他身体的火焰里带角的烈马长啸嘶鸣,飞奔而出。

    那就是转瞬间的事情,嬴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长久看着眼前的这堆曾是太子丹的灰烬,直到灰烬里掉落出一粒金黄的粟米。

    嬴政将粟米捡起来,才明白那是自己的眼泪。

 

    来到秦国的太子丹遭受了秦王的羞辱,便恳求秦王放他归燕,秦王拉着他的手,向其许诺:使日再中,天雨粟,令乌白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乃得归。

    他终于能归去了。

 

    秦始皇处死了所有的方士,他知晓他已再无可能获得永生,从那些方士的花言巧语和灵丹妙药里,他最后只得到贪生愚蠢的骂名和日渐衰落的身体。

    秦始皇抱着姬丹留下的木头脑袋,那木头雕刻的鬼斧神工,太子丹的眉眼栩栩如生,仿佛他真的还活着一样。

    有时秦始皇会抱着它喃喃自语,有时会恨不得将其烧成灰炭,连他自己都琢磨不透对姬丹的情感,就好像他满心想摧毁在赵国的那段悲屈岁月,却又舍不得姬丹给他的那点柔软。

    嬴政想,姬丹终究还是没有食言,他还是要陪着他,不论生死。

 

    “丹,我们不是要一辈子都在邯郸当着质子吧。”刚刚被邯郸权贵欺负过的少年鼻青脸肿,语气中满是忧愁和忿恨,他旁边的少年见状安慰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就算一直是质子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在阿政的身边,永远。”

    少年们太过年少,以为永远永远不会到来,但其实在秦国重逢的那一刻起,永远便已经到此为止了。

 

    秦始皇陵地宫中,昔日九五之尊的帝王正静静的躺在棺椁中,手中捧着陈檀香木的头颅,他们相互竞争的攀比谁先腐烂殆尽,化作最后一缕尘烟。


评论(17)
热度(325)
  1. 共2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地下船长 | Powered by LOFTER